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		  		离开和时间  (第1/1页)
    沉默。    又是沉默。    徐应诲好像除了说对不起,就只会沉默了。    每次决定都是我来做……罢了。我深吸一口气:“小野留给你。”    说罢,我只赤足从床榻上下来,眼前却一黑,险些晕倒。    徐应诲把我摁回床上,手上的力气有些大,掐得我直皱眉。    她的声音很奇怪——有些哑,也有些哽咽。她问我:“你就舍得?”    我抬头,直视徐应诲那双晦暗不明的凤眼,反问:“我有什么舍不得的?我所图的只有那么些,如今似乎连渣都没能剩下,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?”    徐应诲似乎因为我这话很受伤,连反驳我都忘记了,只怔怔地看着我。    我没法说狠话了,只软着声音,拿开她放在我肩膀上的手,说:“徐应诲——”    她打断我的话,说:“青禾,你讨厌我吗?”    我说:“讨厌。”    她顿了一下,说:“……厌烦我吗?”    我说:“不厌烦。”    她颤抖着声音:“那你还——还喜欢——”    在她紧张的注视下,我说:“喜欢。”    她说:“……那你为什么还要走?”    我说:“因为徐应诲好像不怎么喜欢青禾。”    我觉得徐应诲在害怕我对她的控诉,她已经移开了视线,连看都不敢看我。我只慢吞吞地说,一个字一个字地说:“徐应诲从来都没有说过喜欢青禾。”    徐应诲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个。    她说:“……因为徐应诲不知道怎么说喜欢。她觉得喜欢这个词很别扭。”    我问:“徐应诲对其他人也没有说过喜欢吗?”    她又沉默了。    我努力地上扬嘴角,但却因为哭泣,此刻的笑容怕是比哭还难看。我问:“徐应诲真的喜欢过青禾吗?”我不再问她此刻是否喜欢我了。    我没等到答案。    ……对的。    被烟花吸引的,不止是我。    而就算烟花艳丽无比,它也只存一瞬。    徐应诲放我离开了。    她给了我黄金千两,给我预定南下的船。但出乎我意料的是,碧桃选择了跟着我离开。    还有小野,徐应诲让我带上小野。    我讥讽她连自己的女儿都舍得,她只反问我:“你舍得小野?”    她说,若她还活着,则每年年初都会派人来给我送银钱。    我说,那你最好活得长长久久,免得我与小野父女俩断了生活的银钱。    碧桃说:“哥哥,你还在心软。”    离开小院后,我与碧桃以家人相待,他又小我两岁半,便唤起我哥哥。    我瞪碧桃:“我怎么可能不心软?”    碧桃却笑:“现在才是真实的哥哥吧?不像先前,如木偶一般,一丝生气也无。”    我说:“突然发现,原来我也是有除了愁眉苦脸以外的表情对吗?”    我和碧桃在江南开起了绣庄。    碧桃颇为担心我们没什么见识,若是叫人诓骗便不好,万一有人闹事,我和他皆是男儿,又带着一个小女娘,那更为可怕,我却只让他安心。    我说:“徐应诲的女儿还在这里。”    她不担心我,总得担心她的亲生女儿。    果不其然,虽开始有些地痞流氓前来闹事,不过第二日便没了踪影,至于还有胆子来招惹我与碧桃的,则更狠,她们便会被扒光衣裳,胸口烙上流氓二字,赤裸裸地丢在菜市门口。    碧桃说:“……将军真厉害。”    我说:“你眼光真不好。”    小野一日一日地长大了。    她随我姓,名曰青野,而我与碧桃总是独自一人,无女眷陪同地来往绣庄之间,总有人询问她母亲是何等身份。    碧桃便搬出他那死在战场上的jiejie,说小野是她jiejie的腹遗女,他与我则拿着jiejie的那笔抚恤金做生意,以此讨个生活。    我很想问他,你jiejie真的不介意吗?突然冒出来个女儿。    碧桃说:“反正无论怎么样,我都是小野的伯伯!”    我:“……哈哈。”随碧桃去吧。    我二十四岁那年,碧桃出嫁了。    四岁的小野看着满院子的红纸,唉声叹气:“以后就没法和碧桃伯伯一起玩了……哎。”    我蹲下来,摸摸小野的头:“可是碧桃伯伯的新家,就在我们隔壁呀。你要是寂寞了,就可以去找碧桃伯伯玩。”    小野看我,眼神大概表达的是:爹爹好笨!怎么连这种道理都不晓得。    “伯伯出嫁之后,肯定不能找他了”小野说,“阿阮哥哥的父亲改嫁后,我都不能怎么去找他玩了,他总说不方便,原先也总能见着阿阮哥哥的父亲买菜,如今也见不到了。”    “我以后才不要嫁人!”小野哼唧几下,抱起rou嘟嘟的胳膊,“嫁人以后,都没办法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地玩耍,只能关在家里爬树——爹爹,我才不要嫁人!”    我纠正她:“小野,男子嫁进女子家才叫嫁人,女子嫁进男子家叫做入赘。”    小野哦了一声:“记住了!爹爹,我以后才不要入赘!就算阿阮哥哥嫁进我们家,我也不让他只能在家里爬树,我要让他自己出去玩。”    我满头黑线:“你才多大!”    小野好似很骄傲,她插起腰:“别看我只有四岁,满葫芦大街的小男孩都想以后嫁给我呢!”    我敲小野脑门:“乱说。”    小野捂着脑门,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:“爹爹,我才没胡说呢。真的——疼!不过我肯定只对阿阮哥哥好的——疼疼疼!我不说了!爹爹你别打我!!”    ——天知道小野这性子随了谁,但肯定不是随我。    碧桃嫁给了一个镖师,他回门那日,我只拉着他的手进了内院说悄悄话,留下小野和镖师大眼对小眼。    我问碧桃:“她对你好吗?”    碧桃笑嘻嘻的:“肯定好啦。”他又贴近我耳朵,小声道:“床上也很厉害哦。”    我嗔他一眼:“我又没问这个。”    我二十五岁的春天,皇上南巡,路过江南。    我的小绣庄没什么能入得了贵人眼的,只安安分分地开着——旁人只知道我的钱财只供我和小野生活,若是在供小野念书,一年便剩不下几两银子。但……徐应诲给的实在太多了。    若是绣庄关门,我完全可以带着小野去乡下买上几百亩地,过上潇洒的地主公生活,百年后再告知小野,家中地下埋了数万两银子,但却要在说出具体地点时断了气……咳咳。    我正在柜台前发呆时,小野领着个女娘进来。    “爹爹——”    小野扯着女娘的衣摆:“爹爹,这个姨姨想买有江南特色的布料,我便带着她来买——”    我只觉得小野是欠抽了。首先,我绣庄中的布料丝毫没有江南特色,小野又在胡诌,心眼子太多只会让人走上歪路;其次,若是这个女娘是个拐子,那么——哎!    一定要好好抽小野一顿,我想。    我只走上前,想跟女娘说实话,说江南特色的布料,有钱则去主街寻,一打听便知,若是没钱,则去葫芦大街最南的绣庄。    ……    ……。    我对上了徐应诲的眼睛。    我觉得这真的是——孽缘。    徐应诲应该也这么觉得吧。
		
				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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