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0 逃跑和被抓 (第2/2页)

，天是黑的，车厢内没有开灯，很静，只有暗淡的月色沿着车窗透了过来。

    借着这点光，钟时意发觉，不知什么时候，隔着一条窄窄的过道，同排的另一边内侧座椅上坐了个人，黑衣黑裤，靠在椅背上，垂着头，帽檐拉得很低，似乎睡着了。

    一直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，钟时意收回目光，突然觉得有点饿。

    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下午没吃东西。

    怕吵醒身边的人，他小心翼翼地动了动，将脚边的包放在腿上，开始翻找。

    出来的时候，他在路边买了几个粗劣的速食小面包塞进包里，是钟时瑀平常不允许他入口的东西，但在疾驰的客车上，除了这种速食品，也没有其他选择。

    然而钟时意并没有找到哪怕一个面包。

    可他明明记得放进去了。

    胃里空唠唠的，是不舒服的前兆，钟时意有点着急，翻包的动静大了些。

    一侧传来劣质座椅吱呀细碎的声响，那人动了动，似乎是被他吵醒了。

    “不好意思……”钟时意急忙小声道歉，“我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
    话音戛然而止。

    如同寂静无声的电影，他看到那人站起身，坐在他身边，然后眼前出现了一只白皙而骨节分明的手。

    手中正握着一只保温杯。

    即使是在夜色中，钟时意也认了出来，矮矮胖胖的，是那只他日常喝粥的保温杯——是他失忆的时候，钟时瑀陪着他去挑的，浅蓝底色，上面印着一只很可爱的白团子小狗图案。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钟时意脑海一片空白。

    他转过头，看见窗外昏暗的月光落在钟时瑀精致而轮廓分明的面孔上。

    弟弟正在面无表情地凝视他。

    他们对视很久。

    那只手一直悬在那里，以一种温柔而强势的姿态等着他服软。

    最终，钟时意接过杯子，打开。

    空气中顿时充溢了小米粥清甜的香气，杯口飘荡着袅袅白烟，似乎还很烫，但钟时意没有停顿，自虐式的，直接往口中倒。

    黏糊糊的粥接触到口腔，却是刚刚好的温度。

    钟时意有些发愣，却听到身边人语气微凉：“你想把自己烫成哑巴？”

    钟时意抿唇，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合适，而且他也没什么好说的。

    很显然，钟时瑀已经发现了他恢复记忆，所以才设下了这样的陷阱，等他自投罗网。

    是什么时候？

    今天，昨晚，还是更早。

    与上次被弟弟抓住时一样，内心充斥着惊慌，不安，恐惧……

    但。

    虽然他不愿意承认，可与上次不同的是，一丝不可自抑的，微妙的喜悦从内心深处悄然滋生。

    钟时意很害怕这种不在他控制之中的想法，他拼命说服自己——

    我没有开心。

    我是害怕他的。

    “跟我回家。”钟时瑀的语气很平静，“我想好了，以后我们就当兄弟，之前的一切，就当没发生过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话，钟时意目光震动，他用力抓握手中的杯子，指节泛白，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钟时瑀能说出的话。

    可能么？

    几个小时前还亲吻自己的人，马上就可以切割得这样果断，尤其他们之前还纠缠了那么长的时光。

    钟时意不安地动了动唇，说不出话。

    沉默蔓延开来，在两人之间，在车厢内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，腿上突然一沉，钟时瑀的手搭了上来，是抓握的姿态，掌心露出一点寒光。

    钟时意瞬间认出了那是什么，他心跳突然空了一拍，伸手去抓，但钟时瑀将手抬高一点，改用拇指和食指握住那把寒光闪闪的刀。

    不知握在手中多久，此刻刀上都是淋漓的鲜血，刀柄正冲着钟时意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生病了，病因在你——如果没办法确认你还活着，我就会焦虑到自杀。所以如果你不想回去也可以，直接杀了我，让我少受点折磨。”钟时瑀的声音平淡冷漠，“哥，你好好选。回家，还是看亲生弟弟死在你面前。”

    钟时意被吓住了，他的第一反应还是想扑过去夺，但在两人身体接触之前，钟时瑀站起身。

    “不选吗？”钟时瑀不带感情地说，“那我帮你。”

    然后钟时意就看到，月色映衬下，显得无比皎洁锋利的刀尖，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，疾速地靠近钟时瑀的胸口。

    钟时意肝胆俱裂，情感轻易地战胜理智，他几乎是瞬间溃败。

    “小瑀不要！”唇褪去血色，他抓住钟时瑀的衣角，哀求，“……我选第一个……我跟你回去……求你不要伤害自己……”

    刀尖刺破胸口的黑色布料，将将停住。

    1

    钟时瑀笑了，沾满鲜血的指尖轻蹭钟时意的脸，他轻声夸奖哥哥：“乖。”

    其实他不想这样的，尤其是在知道了哥哥的心意之后。

    但他不得不这么做。

    因为知道钟时意的责任感太重，几乎成了某种枷锁，哪怕内心爱着自己，也不敢表现出来，非得被强逼着才能做出选择。

    其实他也可以先把人放回去，解决完所有问题后，再把人接回来。

    但他今天跟了哥哥一路，发现即使自己特地留了一万块钱，钟时意也只拿了三张走，还不顾身体羸弱，硬是选了最便宜的车次，吃不好消化的食物。

    ——他怎么敢放任这样的哥哥独自一人生活？

    所以，他只能出此下策，先把人带回去。

    而后，再一步步解决所有障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