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(第2/2页)

摇晃着手里已经装订成册的诗集，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微笑：

    “李春生，你抄袭我的诗博取名声还敢不承认？”

    “这位书舍的杜老板大家都认识吧！我前一个月就在杜老板那里集思写作，杜老板可以为我作证！”

    “这本！就是杜老板那里装订成册的诗集！”

    “李春生，人证物证俱在，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。”

    语罢，陈烟景勾出一抹讽刺的胜利微笑，道：“为了赖在书院里，你可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李春生。接下来呢？抄袭别人的文章登科入仕吗。”

    无可辩。

    辩无可辩。

    因为集思写诗的是李春生，因为委托杜老板装订成册的是李春生。

    而李春生唯一的证人……

    杜老板抖了抖胡子，目无波澜的同李春生对视着，毫不心虚的替陈烟景做着伪证。

    李春生几乎无法自证清白。

    他在书院中无甚好友，之前也只有和陈烟景有过私交。书社写诗时，也只在后院，未曾见过书院中其他人。

    周围人见此情景则嗤笑着窃窃私语，那些话语像是阴沟中窜出来的老鼠，把李春生团团围住，随后又一点一点的将他淹没在黑暗的深渊里。

    李春生带着一身冷汗从梦里挣扎着醒来时，天边还没亮，天仍然是黑色的，晨雾似天边垂纱，黑蒙蒙的笼罩在半空中。

    李春生披上外衣走到院子里。大喜的红绸仍然显眼，雪在白日中却被糟践的不成样子了，半陷在黑雾里，苟延残喘。

    当初写诗的原因其实和陈烟景所说差不太多。李春生心里清楚，在他名义上的父亲眼中，他一个挂名的嫡出哥儿，是个再好再适合不过的联姻工具。

    想摆脱这个命运，就要从当朝天子登基后，宣布一项规定下手。允许有才能者参与科考，哥儿同样，有才能者可入仕。

    本来就差一步。

    李春生抬头，遥遥的看向雾蒙蒙的天，方才嘈杂的心绪也缓慢安宁下来。

    若是刚刚接着梦下去……大概也算得上一个美梦吧……

    因为后来……

    “我是书院派来调查此事的唐陆英。”记忆中那个穿着淡青色学子服的少年站在他面前，声音清朗，语气郑重的对他说：“我看过你的诗，我信你。你放心我会替你查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三年前的事了，那时候的唐陆英已经初显现在青年的英姿了。当时那双星潭般的眼眸沉静的注视着他，告诉他，我信你。

    李春生心尖陡然一痛。

    而现在的李春生站在昏暗的回廊下，闭上眼睛不去看那满园的红绸，抿起嘴忽略那满心的苦涩。

    要是梦到这儿就好了……

    就能算是个美梦了……

    可惜……人生不会只若初见。

    李春生不知站在那回廊多久，等他回神的时候衣尖都有了一层薄薄的霜。

    李春生叹息一声，转身回屋换了身衣服，毕竟，今天可是纳妾的好日子啊……

    卯时，一顶红色花轿从侧门悄无声息的被抬入唐府。

    正红色的嫁衣衬着他额中那颗艳丽的红痣，显得人格外的唇红齿白，目光如丝的勾了一眼主位的唐陆英。

    手轻轻捧着茶，陈烟景微垂着头，露出正红嫁衣下细嫩的脖颈，低声道：“妾请陆英喝茶。”

    唐陆英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新纳美妾的蓄意勾引，面色不改的喝下敬茶。

    陈烟景瞧着唐陆英勾起一抹笑，转身敬李春生的时候，却微微挺直了腰板，笑意微收，转身捧茶时，那正红嫁衣上金丝绣出的祥云微微闪着光，灼了一下李春生。

    唐府没有杂茶，妾入府的礼茶同样也是上品的铁观音。而那盏同样香浓的茶被同一双手轻轻捧到李春生面前时，李春生却有些恍神。

    其实不过一瞬，但那双纤长的手似乎是等得久了，手开始有些发颤，突然，那盏热茶猛地朝李春生的方向倾倒下来。

    “呀！”

    陈烟景惊叫一声，故作惊慌的看向唐陆英，唐陆英则皱着眉，似是不满的看向李春生。

    周围的人在看到茶水倾倒的那一刻，就纷纷低下头，不敢抬头看这出妾挑衅正妻的大戏。

    一时间，屋内只有美妾那故作惊慌的道歉声：“对不住了夫人，热茶烫手，不知夫人刚刚在愣神什么……妾不小心的。”

    李春生没有接他的话，而是微微侧头看向了唐陆英，却正好对上唐陆英的视线。

    相对无言，唐陆英目光无波无澜，仿佛眼前的大戏与他毫无瓜葛。

    李春华从唐陆英那里收回视线望向陈烟景。

    陈烟景的脸上勾起一抹熟悉的恶意的笑，鲜红的唇角勾出的笑意仿若花期正盛时的罂粟花。

    半晌，李春生站起身，抚了抚那片水渍，绸制的衣服吸水性并不好，有几滴水飞了出去，正正好好落在陈烟景的脸上。

    李春生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陈烟景，半点没有笑意，直直的和陈烟景自下而上挑衅的目光对视着。

    最后还是唐陆英平静无波的声音打破了空气：

    “好了，去换身衣服吧。”

    李春生没有接话，背脊挺直的走向了门口。

    刚刚溅到陈烟景脸上的水滴无声的落在他勾起的唇角，陈烟景直直的看着李春生的背影，笑意更浓。